(作者系浸會大學博士生,前南方都市報駐港記者Maggie 如需轉載請註明來自騰訊大粵網)
2014-04-24 騰訊專稿
因為工作和生活的關系,我經常在深港雙城行走,雖自認為理性,且為壹介女流,我坦承也曾在香港吵過兩架。壹次是和街頭兌換店的店員吵,因我不明白手續費為什麽那麽多,而她嫌我問得麻煩,最後以我要報警而告終;壹次是因為問路和旅行社大巴車司機吵,若不是同行的大姐勸阻,我非得去消委會告倒他不可。
這壹次面對內地孩童香港便溺事件中陸港之爭,騰訊做了個專題《無關文明有關情緒》,是的,情緒的事得先解決情緒。
首先說說憤怒,憤怒其實源於挫敗感,而這種挫敗感是我們無力改變的,於是我們用壹種比較誇張的方式來釋放出我的情緒,是壹種自我的心理防衛,用來捍衛自己的尊嚴。
在這個事件中,內地網友顯然憤怒了,需要捍衛自己的尊嚴了。這種憤怒基於長期以來存在的壹系列沖突事件,讓我們形成了香港人會歧視大陸人的經驗,於是我們會有壹種累積的挫敗感,累積到內地孩童香港便溺事件中形成了壹種集體情緒的大爆發。
作為壹名香港人口中的“內地人”,這裏我不想過多討論內地孩童香港便溺事件中的細節,畢竟香港警方已經披露了事情的全部經過,之前那些罵對了和罵錯了的聲音也收不回來了,我存點私心,就我的生活感受和大陸同胞們交流壹下“反歧視”的經驗,如果這“歧視”是真的存在的話。
壹位香港回歸前從海外拿到博士學位回到香港大學任教的內地教授常常給我念刀,1997前香港對大陸人的瞧不起比現在可厲害。他操普通話去買壹建材家居店買燈,不小心碰到壹顆小燈泡掉落,店主非揪住他賠整盞燈,氣焰囂張,教授立馬改換操作系統,壹串流利的、英式口音的英語飆出,店家立即和顏悅色送客出門。
另壹位是我多年前在香港上學的同學,這位80後的小女生是個漂亮的、張揚的、不學無術的小土豪,在我們這些樸素的、低調的、想學點真知識的大陸同學眼裏,我們是瞧不起甚至抵制這位80後小女生的,偏偏她後來成了我們班尤其是香港同學眼裏的精神領袖,那班香港同學大多來自中產階級家庭,有的還是香港政府官員、企業高管,其實資本主義社會裏薰陶出來的香港中產階級大都是經濟動物,這位大陸80後小女生的江湖地位是靠她每天不停變換的LV限量款包、飄逸飛舞的Chole裙裾、隨意派送的Channel鑰匙扣換來的。
還有壹位也是我的同學,在街頭和壹港人發生爭執,這位男生大概港片看多了,立馬拿起電話Call另壹位同學後甩出壹句,“我的律師很快就到”,港人旋即大事化了。
這三個故事可以告訴我們,內地人是可以成功地反歧視的,妳不需要有挫敗感,當然每個地域有每個地域的文化差異,妳也需要掌握壹點香港人的文化邏輯,比如英語、金錢、法律崇拜。另外,比較理性冷漠的香港人不尚武,在街頭動粗確實會受到鄙夷。
然後說說歧視,香港人為什麽會表現得歧視內地人,事實上我認為更準確地說是,香港相對低下階層的人為什麽會表現出歧視行為?其實,作為經濟動物的香港人,大凡有點能力、有點視野的早已主動和內地人合作賺大錢了,盡管有些文化摩擦,看在人民幣面子上都忍了。
我有個香港朋友,前些年言必稱妳們大陸如何如何,這兩年來北京開工作室壹年賺到在香港幾年的錢,盡管她也懷念香港沒有臭屁鞋味的牛奶,但現在開口便稱“北京是我的第二個家”。由於工作和學習的關系,我在香港接觸的大部分是政府官員和大學學者,這十幾年來我真的從來沒被這群所謂精英歧視過。
近幾年,香港人反內地人的報道時常見諸報端,驅“蝗”也不是壹次兩次了,這給很多人造成了壹種印象,這就是大部分香港人的聲音。其實妳可能不了解香港的媒體環境,精英人士看精英的、小眾化的報紙,中低下階層才看大眾報紙,大眾報紙反映的正是城市中低下階層的聲音。
香港的中低下階層人士沒有足夠的專業素養和經濟實力能夠在大陸和香港的合作中分得壹杯羹,他們同樣有著強烈的挫敗感。妳說妳是送錢去的,但是這些中低下階層沒能力掙到這些錢,反而我們這麽幾千萬人不停地往人家家裏鉆,是有點擾民的,多少侵占了他們正當的福利,而這種被打擾、被侵占也是香港中低下階層無法改變的,他們可不可以憤怒呢?
陸港兩地人都有被挫敗的情緒,怎麽解決情緒問題呢?用憤怒來宣洩情緒是壹個辦法,但那會陷入壹種惡性循環,我覺得更好的辦法是換成壹種強者情緒,放棄受氣包的心態。
雖然當年我也和香港人吵了兩架,但事後並不生氣,也不覺得被歧視了,大概源於我沒有弱者心態吧,再者我算熟悉香港文化邏輯,最終的解決思路都是找法律。中港融合本身是壹個很大的命題,政治、經濟、文化各個角度很多人都講了很多,內地孩童香港便溺事件後,網絡上的群情激奮也不意外,但我們要避免被情緒遮蔽了理智,相反每個在網絡上開罵的個體,尤其是大陸同胞們不妨想深壹層,罵人找不回尊嚴,有那個閑工夫先想想怎麽“反歧視”吧。